阿岛

不混圈子。

大龄网游玩家,喜欢原神,务必注意避雷。目前主要在凹站活动,Lof太多互扯头花了。

编号037(三)

(三)

 



他在冰冷的雾气中醒过来,冻得打了个哆嗦。从睡袋里爬起身,帐篷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,外头传来轻微的响动,应该是那人已经在收拾东西,准备动身了。

 

对了,今天要找路去安全区。

 

他揉了揉眼睛,还有点儿迷糊,帐篷的帘子就撩了起来,一个人钻了进来,然后是一个东西递到了他面前。是半盒牛奶,他们前几天在一家超市的货架上找到的食物之一,在热水里泡过,拿到手中感觉还是温的,里头还插着个卡通形状的吸管,塑料的米老鼠和他大眼瞪小眼。那个人没说一句话,又出去了。他也一声不吭地把牛奶喝完,毕竟这可能是今天惟一的一餐。

 

那人昨晚在帐篷外守了夜,天还没亮,就又不眠不休地开始拾掇东西,把家当往车上搬。吴邪把自己的睡袋卷起来,踮着脚放进后备箱里,对方就把车盖阖上,砰的一声闷响。后座上堆着生活用的物品,还有两把枪,是在护林员的小房子里找到的,打猎用的,一次一发子弹。这片野地里早就没有护林员了,实际上,这儿连鸟都没有了,只有树垂着枝叶立在雾气中,什么动静也听不见。

 

吴邪坐在副驾驶上,系上了安全带。方向盘后的人发动吉普车,他们就又上了路。

 

这人是寡言的,也是古怪的。他几乎不说一句话,吴邪起初怕他,躲着他不让碰,对方递过来的吃食和水他都不理会,抱着膝盖蜷成一团,这人靠近一步,他就一缩。对方于是不走近了,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,自顾自吃起来。吴邪瞧着他,只觉得这是个冷漠的怪人。他像受了创伤的小动物一样不吃不喝,那个人把他抱到车上时,他却一下子又哭又闹、连踢带咬的,对方失去了耐心,一把将他按在后座上,一条毯子塞到他怀里,安全带就咔嗒一声扣上了。

 

吉普车的发动机声中,他睡着了,脸颊上还挂着泪水。醒过来的时候,有人替他掖了掖毛毯,他吸着鼻子,像说梦话似的,“我想妈妈,我想回家。”

 

对方没出声,不知什么时候,他又睡着了。

 

 

他是畏惧这个人的。他像被劫犯绑架的人质一样,对方让他做什么,他就做什么,机械地吃东西、睡觉,不敢说话,也不敢反抗。这人身上的气息不像是活人,倒更像是在街道上游荡的那些个吃人的怪物,那感觉让他害怕。有一次,他们在一个荒废的加油站停下来找补给,对方让他待在车上,自己下去把东西搬到后车厢里。他隔着玻璃窗,看见便利超市的柜台上有一部电话机,于是趁对方没注意溜下了车,想给妈妈打个电话,如果她还活着,一定会来救自己。结果手还没伸到话机上,他就听见头顶传来了咯咯的声音。

 

他身后站着个人,皮肤是灰色的,眼球暴突,嘴唇上沾满了血。他这才看到,柜台后面躺着一个人的半截身子,脑袋已经没了,到处都是血迹。货架后头传来更多的咯咯声,又有几个披头散发、脸色如死灰一般的人朝他过来,他们无一例外,都肢体扭曲,脑袋歪成奇怪的角度。与此同时,那人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,“别动。”

 

他没动。丧尸没有智力、全凭视觉寻找猎物,只要不突然动作,也许还能逃过这一劫。那人朝他走过来,很轻、很慢,丧尸的眼珠子转动着,然后他对吴邪说了一个字,“跑。”

 

吴邪转身往外逃的瞬间,丧尸一拥而上,立时将那人的身影淹没了。他不敢扭头看,打开吉普车的门钻进去,蜷成一团躲在椅背后面。外头传来丧尸的嘶吼声、玻璃打碎的声音,他看见车窗上的倒影,那群东西在疯狂地撕扯、啃咬,如同逮住了猎物的野兽。他两手捂住耳朵,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,如果这是一个糟糕的梦就好了,现在醒过来,也许他还在家里,在自己的小床上,什么都没发生,没有不说话的怪人,也没有丧尸。

 

车门打开的瞬间,他抖了一下,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驾驶座,发动了引擎。追过来的丧尸扑到车窗上,随即就滚落了下去。加油站在后视镜里飞速缩小,最后被抛在了后头。吴邪看到这人脸上沾满了血污,手臂上有一条狰狞的伤口,深可见骨,血已经浸透了衣服。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,将连帽衫的袖子拉下来挡住了手臂。

 

吴邪可以确定,那道伤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在缓慢地愈合。几个小时后,他们到达下一个落脚点,这人换衣服时他在旁偷看,发现那道伤痕已经消失不见了。对方手臂上皮肤完好,连一点儿血痂也没留下。

 

他处在一个充斥着怪物的世界,就连他身边这个人,也是个怪物。

 

 

晨雾开始退去,日光下的田野是光秃的、灰色的。车窗里偶尔掠过破损的车辆、丢弃的货物,甚至有一台翻下了公路的轿车,四轮朝天,引擎盖还在燃烧着,冒出一阵黑烟。吴邪移开了视线,听见车载电台里沙沙作响,是一个冰冷的女声在播报,疫情仍在各地蔓延,有一小批隔离区以外的幸存者,在附近一个城市的医院大楼建立了临时的庇护所。只要到了那儿就会有人,不是身边这个怪人,而是真正的、活生生的人,也许还能找到妈妈,也许她就在那儿等着自己。

 

他们的车驶入了城区。高低林立的写字楼和商厦一片死寂,吴邪从车窗里望见了市立医院的那栋大楼,上头悬挂的红色十字都斑驳了。这栋建筑耸立在一片废墟之中,周围废弃的车辆和人造的障碍物将它围了起来。后来他在圣经上读到,人类为了抵达神的国度,试图建造一座通天的高塔,不知怎么的,他总会记起那座矗立在末日景物之中的医院大楼。神为了破坏人的计划,使他们分散在各处,那废弃了的塔,就叫做巴别塔。

 

吉普车缓慢地驶入了这片区域,路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丧尸的残骸,似乎都是被子弹打中,脑袋开了花,显然这儿也发生过一场残酷的搏斗。车子在一道人为设置的栅栏前停下,驾驶座上的人打开了车门,低声说,“在这儿别动。”

 

他坐在副驾驶上,看着对方一个人穿过废墟,朝前走去。大楼的窗口出现了晃动的人影,有人冲下方喊话,听不清说了什么,接着他就瞥见高处有一道闪光,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。有一瞬间,他想喊住那个人,就像他曾经看着父亲的背影,想叫他别去管那个学生了一样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扑过去猛敲车窗,对方听见动静,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。

 

就在这一瞬,头顶上传来一声枪响,那人的身子抖了一下。

 

吴邪看着他,那双平素毫无波澜的深黑的眸子里,竟然有片刻的茫然,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接着又是一发子弹,吴邪清楚地看到那人抬手捂住腰腹处,血从手指间渗出来,他想冲对方喊,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。事后想来,上面的人瞄准的应该是头部,但距离太远,没有打中。接连又是几声枪响,那人已经跪倒了下去,身子因为痛苦而蜷缩了起来。吴邪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,他打开车门冲下去,扑到了那人面前。

 

对方看着他,眼睛里却是安静的,像一头被猎枪击倒的鹿,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发生。吴邪拼命帮他按住伤口,可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涌,他的眼泪也一个劲儿地往下掉。在吴邪的印象中,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哭。在那个七岁的孩子的世界里,一切摇摇欲坠的东西终于开始崩塌,他总算明白过来,在这个充斥着怪物的人间,也许已经没有真正的活人了,只有互相屠戮。他想起牛奶盒里的吸管,塑料的米老鼠,半夜里那人替他把毯子掖好,还揉了揉他的头发,举动笨拙得近乎温柔。如果这人是个怪物,那他也做个怪物好了,他们在一块儿,别的人谁也不需要。

 

上方不知何时停止了射击,有人来到他身边,把他从那人边上拉开。他被带进了大楼里,一路哭得声嘶力竭,直到后来,有一个胖子哄他说,“好了,好了,他没死,我带你去看他,好不好?”

 

胖子没骗他,那人确实还活着。他被领到一个房间里,看到对方躺在病床上、身上裹着纱布,旁边的金属盘里有两枚沾满血的子弹。一个戴口罩的、医生模样的人在收拾这些东西,似乎就是他做的处理。这人的打扮很奇怪,脸上罩着一副墨镜,他瞥了一眼吴邪,笑了,“哟,还有个孩子?”

 

胖子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,“造孽,也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到这儿来的,封锁线以外早就没有几个活人了,上头轮值的看见了,以为是感染者,就开枪了。”

 

“人没事儿,”戴墨镜的说,“起码死不了。顺带一提,这人有点儿怪,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平常人快了不少,要不是这样,可能在外头血就流干了。这儿也没有输血的条件,要恢复过来还得一阵子。”

 

“等他醒了再说吧,”胖子说,“让这孩子跟他呆一会儿,成不?”




TBC.

评论(10)

热度(111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